06
祭典当夜，小镇终于热闹起来。道路两旁摆开的摊位与其他祭典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但稻垣还是看得很认真，忙于拍照的同时还买了一支苹果糖，没吃两口就塞给了草彅。
当然是不可能接着吃下去的。草彅捏着苹果糖的竹签跟在稻垣后面，盯着它表面渐渐融化的齿痕。在脑海中思考了一大堆“不想吃的话要扔到哪里”“融化了弄脏了手怎么办”之类到时候再想也没关系的问题，他有些恍惚地抬起头，正巧稻垣对着他举起了相机。
无甚特点的数码相机，并不是新款。银色的机身有一些磨损——草彅把相机展露的细节都数得一清二楚，稻垣才慢慢开口。
“作为参考的一环。”他说，同时按下快门。
草彅猜想自己的表情一定是呆滞得无可救药的；他有点想看那照片，但也无法提出要求。稻垣拍完还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给他看，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走到神社脚下的时候，正好传来奏乐的声音，巫女在舞台上不断挥动手中的铃铛。大多数人都聚集到神社中央的舞台旁边去，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地登上漫长的石阶，可就算如此还是被挤到人群的最边缘，勉勉强强地站在鸟居旁边。
前面的人或许是觉得没什么好看，转身退出来。草彅拍了一把稻垣的背，两人见缝插针地挤进去，离舞台总算又近了一步，但实在是无法拍照的状况了；巫女仪式性质的舞步也接近尾声，除魔的铃声渐渐消退，她手腕定住的时候铃铛也随之静止。人群仰望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小孩子没有吵闹，只有神社的黑猫仿佛知道什么似的低鸣一声。
人群默契地向左右散开。
“这边。”稻垣回身搂住草彅的腰，拽着他的衣角后退。不断有人站到两边。穿着统一服装的男性们将装饰了无数花朵的小船缓缓抬下去，巫女走在最后，一边以固定的节奏摇晃铃铛一边咏唱没有歌词的歌谣。他们等待着祭祀的队列从面前离开，然后随其他人一起走下石阶。稻垣把手收回来，草彅拉住他的手腕，没有看他，“人很多，您小心一点。”
“谢谢。”稻垣笑了。
草彅还是只握他的手腕；于是他也不再做别的尝试。他们没有跟着到海滩上去，只是在石阶上遥望着仪式的结束。人们簇拥着巫女和船走向海边，铃声和歌声一同微弱下去，小船在寂静中滑入夜晚的大海。
“船底有一个小洞。”稻垣说，“它会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沉没。”
有人点燃了早已布置好的烟火，墨蓝色的夜空被刹那的花朵填满。风恰好地吹过来，凉丝丝地掀起衣角，周围的树木沙沙作响，与昏黄电灯相互纠缠着投下融化般的残影。草彅仍然没有看稻垣，但握他手腕的手指用了一点点力气，仿佛怕他溜走、或是为自己下定决心；稻垣不清楚。
“明天早上回去吗？”他问。
“是的。”
“回得去吗？”
“……回得去吧……咦？”察觉他弦外之音的草彅终于转过头来，半是好笑半是疑惑地看着他。稻垣忍不住笑得弯下腰去，差一点把装着重要资料的相机甩到地上。草彅没有问，等着他笑够了、直起身擦一擦莫名其妙就跑出来的泪水，才轻轻摇了摇他的手，无声地催促他说出下文。
“回不去了。”稻垣看向他，“是你自己说的。看到反面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草彅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来。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忽然愣住——稻垣交给他的苹果糖已经融得走形又黏糊。
稻垣也发现了这个小小的意外事件，皱着脸想了想，“快扔掉。”
“扔？哪里有——”
“你松手一扔就是了，快一点。巫女要回来了。”
草彅犹豫地把苹果糖丢在石阶上，脆弱的糖壳摊了一地。稻垣拽着他迅速走下石阶、跑过松散的沙滩，汇入观赏烟花的人群。他们像最初就在那里的看客一样紧盯着飞散四溅的火花，草彅跑得累了，下意识松开手，稻垣立刻转头寻找他，手指在他手腕上划出带着热的一瞬。
极大而华丽的烟花在众人的赞叹声中嫣然绽放。
“祭典怎么样？”
在烟酒咖啡里熬出一对精致黑眼圈的主编把脸从打样里抬起来。草彅一边放东西一边回答他：“见到了特别的仪式。”
“是吗？玩得开心吗？”
“是工作喔——。”
“真小气，说点见闻来听听嘛。”
“见闻啊。”草彅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放完烟火之后的烟还真是了不得呢。”
“……哈？”
“火药爆发之后不都是会有烟雾吗？我说的就是那个。虽然风一吹就散，但留下的味道直到以后还是会想起来。”
主编迷茫地摇了摇头，“我是想叫你说点稻垣老师的私事啦……算了，”他继续看打样，“反正也不是愿意露脸宣传的作家，又不开SNS，知道也没什么用……”
眼看着主编又要开始细细碎碎地抱怨“为什么不露脸啊长成那样不露脸亏大发了”，草彅赶紧噤声，轻手轻脚地收拾完东西就从一群还在工作的同僚中间一溜烟跑了。他来到电梯前按了下行按钮，在电梯到达之前认认真真地闻了闻自己的领口。
烟火的味道仍然淡淡地留在那里。而他并没有自信能将它去掉。
FIN
是的标题又是xjb搞的打我啊就。
短暂的夏日恋歌+突如其来的crush，嘻嘻。
顺便说一下后来出了书的纯爱情小说里有他们两个扔苹果糖的情节结果卖超好还上了中居之窗，稻垣老师初颜出，美貌震天疯狂大hit←
什么鬼喜剧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