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就算成立了组合也没什么变化，他们一样以Jr.的身份在各种节目里露着脸；而且SMAP似乎并不只是属于他们六个人的名字，最多的时候是十二人份的。电视的世界一如既往地冷酷，外面的世界也一样——股票和房价成为最令人关心的话题，伤害小学女生的犯人在重重困难之下终于落网，但另一个事件的三名未成年犯人则连名字都没有公开——不过这些和慎吾都没有什么关系。他去学校上课，去排练室练习，去摄影棚演出，脑袋里被作业和台词塞得满满的，只有在从排练室回家的路上能稍稍透一口气。
剛是一定会和他一起回家的。
两人总是一前一后，有时并了肩也很快地分开；倒不是有什么原因，就是已经习惯这么做了。他们总是在夜空下走上通往车站的坡道，聊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就算只是无聊的小事也能说得很开心，似乎要把一辈子的欢笑都用完那样大笑。剛仍然是慎吾的大哥、仍然比他高，细瘦的身体在宽大的T恤里几乎碰触不到，于路灯下投出摇曳的长长的薄影。慎吾总是羡慕地看着走在自己身前一步之遥的剛，想着要是能快点长高就好了。
但那天迟迟不来。他等得焦急——小孩子本来就没有什么耐性——却也根本等不到，心情就变得很糟。剛一直看着他，当然是知道他不高兴的，然而却想不出个所以然，疑惑之下竟也同他一起不高兴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坡道上，不太说话，各自用脚尖踢着路面、往前慢慢走着，即使路面上空无一物，并没有石子或落叶可以踢。慎吾明白剛在担心他，想把自己烦恼的源头说出来又怕被笑，只能鼓足了劲不开口。
最后还是剛先沉不住气——他转过身面对慎吾，凶巴巴地皱起眉，“到底什么事？”
慎吾被他这么一问倒是怕了，双脚就站在那儿没能动弹。
“怎么了？”剛放软了声音。他有时会忘记慎吾还是个小孩——慎吾早早地就当了他们几个人和事务所之间的联络员，传达的事情从来没有出过错。正因这样，他才会忘记慎吾其实比他们几个都要小，应该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说话的时候也得稍微哄着些才对。他有些紧张，看着慎吾抬头、眼神在上方飘了一瞬，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一切正常；这明显是个谜语，他得猜，还得猜对。
“觉得工作很累？”不是。“不想跳舞了？”也不是。“不想继续下去了？”看来也不是。
剛安静地歪着头思考。慎吾知道自己的脸变得滚烫，他羞于揭晓谜底，又确实希望剛发现。两人站在夏天的风里，站在被路灯照亮的坡道上，面对着面沉默着，等待某个时刻。
过了许久——其实可能就五分钟——慎吾看到剛睁大了眼睛。这个表示惊讶的表情没有持续过一秒，剛很快就笑了，问他：“你今年几岁来着？”
“13岁。”
“那很快啦。”剛说，“我是14岁的时候。”
慎吾点点头，握住剛伸过来的手。剛的手心温暖干燥，让他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与对方一起向前走去。
不久后一成不变的生活终于迎来了一次巨大改变——和以前都穿现成服装不同，这身暖色的演出服是在一周前量的尺寸、之后做成的。慎吾看着袖口与手腕的距离，困扰地皱一皱眉；但不要紧，没有人会太在意这个。他整了整衣服、摸了摸头发，听到广播又在播送台风警报。
“两个台风？”中居边吹刘海边模糊地重复了一遍，“糟了哪。”
“在下雨呢。”木村指了指外面。
“大吗？”稻垣问。
“那当然……”
两人互看了一眼，木村想笑，忍住没笑出来。慎吾倒是毫不顾虑地笑了。森就站在他身边，注意到他翘起的嘴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剛抬起眼看了看慎吾，促狭地眯了眯眼睛——那是“要小心点”的信号。他们对视了一小会儿才各自转开头，继续审视自己的外表；毕竟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场合是最重视外表的。
离预定的时间只剩一分钟，在经纪人的命令下，他们纷纷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出房间。雨和风迎面吹来，女孩子们的尖叫像被点燃般爆开，挥舞的鲜花和手差些晃晕了慎吾的眼睛。在人群面前，他下意识地缩了缩，剛伸手扭了他的手背一把，他转过脸，看到对方的嘴唇一开一合，轻声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他本不可能听到的；四周这么吵。可他就是听到了。
“好像长高点了呀？慎吾。”剛说完，冲他眨了眨眼，从他身边跑过去。慎吾反应过来、紧紧跟上那个纤细的身影，和其他人一起跳进水池，冰冷的水溅透服装，皮肤立刻感到一阵刺痛；不过并不冷。他们对观众挥手、大喊，在巡过一圈之后不管不顾地奔跑着来到舞台上，无视脚下打滑，扯着嗓子齐声喊出：
“我们是SMAP——！”
他们的声音传达出去，激起跳跃的人潮。台下的观众们喜悦地为他们六个鼓掌、欢呼，庆祝他们终于是了；SMAP这名字也终于承认他们了。这喊声像一次宣告，像一个承诺，从此以后都不会变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变了、即使消失也不会变了——慎吾是真心这么想的。他握紧了话筒，努力压抑住自己兴奋的颤抖，在音乐开始的瞬间标准地摆出动作。练习过那么多次、摔倒过那么多次，他有自信自己绝不会出错的，大家绝不会出错的。
这会是完美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