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B番外,年上三角】人生苦短(上)


人生苦短

2016 05 25

Young and Beautiful 番外

 

 

01

 

“拓哉——!木村拓哉你站住!”

被大聲叫了全名的小男孩雙肩一抖,迅速把手上沾着泥巴的山茶花枝藏到身後。匆匆趕來的女性早已看見他的小動作,感到無奈地捂住了額頭:“你又這麼做了……爸爸看到可怎麼辦?”

“反正那棵樹樹枝這麼多……”拓哉有些心虛地爲自己辯解道,把樹枝舉到母親面前。將開未開的花骨朵被泥巴弄髒的慘狀讓兩人面面相覷,一向疼愛兒子的母親也不禁要好好思考如何避免孩子他爸接下來的一場腥風血雨。和學校的朋友玩在一塊沒錯,小男孩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所以拿樹枝打着玩兒也沒錯,但是折了家主最心愛的白山茶的樹枝,這要找什麼藉口才好呢?

“總之……”母親蹲下來,伸手搓了搓孩子衣袖上的泥斑點,“……我先生氣吧。”

 

被稍微認真地教訓了一頓,好不容易爬上樹折的枝條也被丟在了樹下,拓哉感覺自己心情一點都不好。母親坐在身邊,把他的日記本——正確來說是父母二人逼迫他每天記錄些什麼的本子——推給他,“‘我今天故意弄壞了父親大人很重視的山茶花’,快寫吧。”

“……是。”

他也知道要減弱父親的怒氣大概是要寫個一百遍以上的,無可奈何地提起筆就開始寫。一邊寫,一邊覺得事情太過不可思議,有些委屈地問母親:“到底爲什麼啊?”

“嗯?”

“爲什麼父親那麼珍惜那個……”

母親沒有回答他,只是擡頭從窗口看了一眼。從這裏正好能看到那棵山茶花樹——正是花朵盛放的季節,雪白花朵與綠葉交相掩映,在微風裏簌簌搖曳;被放置在樹下的那根殘枝好像也活了過來,花骨朵零落地展開,形成將要綻放的錯覺。

“今年會不會來呢。”母親用彷彿自言自語的微小聲音說道。拓哉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就被一記敲頭打得繼續專注在抄寫悔過書這件事上。

天色在他的抄寫中慢慢黯淡,家裏的燈火也亮了起來。母親看着新安裝上的電燈,疑惑地歪了歪頭,像是想問這東西是怎麼運作的,但看到只有拓哉和三兩個傭人在家,也就沒有把這不符合身份的疑問問出口。洋人的東西,或許還是不要太過深究的好——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浮現,在看到穿着洋服拄着手杖歸家的丈夫時,就肯定了這一點。

無論怎麼說,洋服還是挺好看的。她高興地迎了上去,對方親昵地握了握她的手,但隨後就以充滿威嚴的聲音向裏屋的拓哉詢問:“那根樹枝是怎麼回事?”

“……”拓哉張了張嘴,實在沒法把自己只是想去和朋友玩兒戰爭遊戲的事情說出來。父親把手杖交給母親,一步一步走過來,看到他正在寫悔過書,面色稍微緩和了些:“我不是告訴過你,不準弄壞那棵樹嗎?”

“對、對不起……但是,”拓哉實在無法理解父親對那棵山茶樹的感情,“那個很重要嗎?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

“怎麼說呢,……你覺得這個故事很長嗎?”出乎意料地沒有發出怒吼,父親糾結地看了一眼身後的母親。

“哎呀,倒也不是很長喔?”母親微微笑着回答。

 

用一句話來概括的話,就是與祖上定下契約的神靈以白色山茶爲證,世世代代保佑木村家的故事。那位神靈從未有過衰敗的跡象,也不要其他任何的供品,似乎只是出於好玩才做了承諾,在白色山茶花開的季節偶爾現形、降臨到家族面前;但就算永不現形,木村家的命運仍然繁盛昌隆。

“在十幾代家主裏,也有從來沒有見過那個神靈的人……我雖然見過,但那已經是剛剛當上家主的時候了。”父親把家譜攤開,給拓哉指了指幾個名字,那都是非常、非常遙遠,遙遠到他無法想象的時代,“也是爺爺去世的時候。”

那麼神靈下一次降臨的時候,該不會是——

某種被攝住心臟的刺痛感讓拓哉打了個冷顫。他直起身體,驚恐地望進父親的眼睛,發現父親正用一種無奈的追憶眼神看着自己。

“我可沒有那麼惡趣味,預告死亡不是我的工作。”陌生的聲音在某處輕飄飄響起。不知從何處吹來的一陣狂風,雪白的山茶花瓣飛進屋內,讓端茶來的傭人差些絆了一跤;母親用衣袖捂住因爲驚訝而張大的嘴,伸手指向窗邊。

黑色短髮、身穿洋服的年輕男性坐在窗沿,一手拿着拓哉折下的殘枝,一對杏仁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這一家人,“這是哪個混賬幹的呢?木村,你要不要說明一下?”

被直呼了姓氏的父親笑了,“這兒可有三個木村呢,神明大人在說哪一位?”

神——拓哉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男性,完全忘了自己這樣非常不禮貌。果然,對方對他的表情皺起眉頭,手上輕輕一轉,死去的殘枝忽然開出花朵。“看來就是你幹的了。”

“是我做的。”拓哉承認道。

“那麼先出去繞着樹跑個二十圈吧。”

背後被父親用力一推,拓哉只好順着他們的意思跑出了房子,繞着山茶樹開始跑圈。四月的夜晚仍然留有寒意,山茶花在月光和冷風中搖擺着投下顫抖的影子,他跑着跑着漸漸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堅持着跑完了二十圈,然後一屁股坐在樹下喘氣。

作爲世世代代都住在山上、顯貴代表的木村家,又是這一代的獨子——將來要成爲家主、要繼承大筆財產的人,他其實是很難在山下村莊的學校交到朋友的。住的地方、用的東西,就連穿的衣服的布料都有明顯區別,雖然大家還是會帶他一起玩,但也會不自覺地孤立他。

“今天沒去成……不知道會怎麼樣呢……”想起早就約好卻被自己犯錯給爽約掉的遊戲,拓哉有些鬱悶地擡頭看了一眼山茶花。本想試試再折一枝,想到屋裏那個突然出現的神明還是縮回了手,他拖拖沓沓地走回屋內,卻看見父母二人灰敗了的臉色。

“……發生什麼事了?”他警覺地看向神明。

對方仍然是那副皺着眉的臉,正在慢慢地抿茶,看到他就放下了茶杯。“你也快要知道了。”

 

第二年的四月,神明沒有降臨;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也沒有。

父親不再忙於工作,而是一有空就待在家裏,甚至要求拓哉一放學就回到家,不要在路上有過多逗留;這使得原本牢固的朋友關係分崩離析,到後來拓哉自己也不太想留在學校了。他孤獨地結束了剩下六年的學業,開始跟着父親學習如何管理木村家的生意。

每到山茶花盛開時,他就會隱約想起自己小時候曾經見過某個不思議的存在,但時光流逝得他已記不清細節,只深深記得對方說過:“你也快要知道了”。

知道些什麼呢?有什麼該知道的呢?——偶爾思考這樣迷濛不清的問題,拓哉迎來了他的成年禮。

 

成年第二年的初春,父親在回家的路上跌下了山崖。

找到時已經血肉模糊,被或尖或鈍的石頭刺得面目全非,奇蹟般完好的只有臉部。經歷過葬禮操辦、安慰幾乎一滴淚都沒流卻渾身止不住發抖的母親,拓哉自動成爲了木村家的家主。

在家譜的下一行寫上自己的名號,他放下筆,望着仍舊在風中盛放搖曳的白色山茶。

“現在我知道了。”他說。

那句話像是某個咒術,房間中如同那天一樣捲起微小的旋風,白色花瓣簌簌落進他的茶杯。他小時候見過的神明再次出現在他眼前,身後跟了一個面容清秀、看起來與自己同齡的男性。

“現在你知道了。”神明輕聲說道,“那麼,就來補償你吧。”

 

作爲全力陪伴父親最後的幾年、失去了所有朋友的補償——

 

有一雙漆黑眼睛的男性對他微笑,“我姓稻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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