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しんつよ】银河 06

06

今天是这一年最后的工作。

冬季的风把人吹得脸烫耳热,进了后台又因为暖气而闷起来,慎吾从彩排完之后就不太得劲儿,蔫蔫地坐在一边。红白的休息室是大家坐在一块儿,周围穿行着其他艺人和工作人员,东奔西跑得没完没了,饶是想活动活动身体,也只能做到站起来左右晃晃的程度。木村坐在他旁边,把衬衫两襟努力地合到一起,稻垣见状给他扔了件外套,两个人有一言没一语地抱怨起衣装来。中居没说话,就是应和着撇了撇嘴;剛好像根本就没在听,看着通向演播室的门发呆。

慎吾伸手抓了抓剛身上那件外套的毛毛帽子。又软又蓬,还会掉毛——他赶紧吹了吹手上沾到的毛,剛转过头来咧嘴一笑,凑过来帮他摘掉。

“好累啊。”慎吾说。

“嗯。”

“不过演舞台剧应该更累吧。”

“嗯。”剛用力地点点头。

名为《蒲田进行曲》的舞台剧,似乎明年还要再次公演。慎吾羡慕地看着剛,“真好啊。”

“什么?”

“我也想演那样的。”

“是吗?很累喔。”

“嗯。但还是想演。”慎吾拉过剛垂在身旁的手,“不过这一部就算了。这角色只能是剛的。”

慎吾去看过。去过后台,也普通地坐在了观众席里。去之前他甚至把60年代的电影借来看了,大概了解了故事和人物才去了剧场,可是在开演前听人说“和以前的不一样”,怀揣着是否做了无用功的担心,等待幕布拉开。

虽然说出来会很对不起前辈——他也不打算跟任何人坦白——但慎吾必须承认,他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剛。安次被剧本家赋予前所未有的重彩,剛本人没有辜负对方的垂青一丝一毫,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时候如剧本所写的对银四郎言听计从,飞蛾扑火般地敬仰他,热烈得甚至像无望的爱。安次从头到尾都是为银四郎燃烧着的——剛的表情、动作、演出,也全都是为这场戏剧燃烧的,仿佛能看见青色的火焰试图钻破躯壳,把整个剧场卷入即将失控的疯狂里。慎吾看得浑身发冷、汗水像虫爬一样从脊背蔓延下去,可是眼睛不能移开分毫。

剛仰起头,望着阶梯,脖颈和领口露出的肩膀在灯光下是令人惊异的雪白。被剧评人称赞过的侧脸凛冽又温柔,纯黑的眼睛里栖着一点光,整个人虚幻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存在感又鲜明得不可忽视。

和那次一样——他们在酒吧里那一次——慎吾再一次看到了令他感到陌生的剛。对方在舞台上那么卑微、那么愚蠢、那么冒进,像被踩进泥里的枯叶、像被猎枪穿骨的野兽,可是……

不,那个词他永不会对剛本人说的。

就像那天晚上,他也没有坦白自己说“对不起”的原因那样。

“这句评论是我收到过最好的了。“对他那句“只能是剛来演”露出笑容,剛由着慎吾继续玩自己的手,“慎吾啊,你的头发到底有没有弄过?”

“弄过了啦!你干嘛问这个。”慎吾郁闷地抬头。

“看起来和你刚睡醒没有什么区别嘛。”

“唉——我也想剪了。”放下剛的手,慎吾小心地碰了碰自己的发型,他知道现在头上一团毛茸茸的,就像冬天里的熊,“剛呢?你准备留头发吗?”

“留一点吧?”剛吹吹刘海,被打上太多发胶的前发纹丝不动,“想换个发型。”

“也该换了。九月那会儿中居君还说你这五年都没怎么变过。”

被提到的中居呼呼地笑起来:“就是嘛!一直是那么短的头发。好像有一次染了白头发?”

“那不是白色,是银色!过分。”剛气呼呼地反驳,“而且是因为要演电视剧才染的!”

“那个我看了,很有意思,剛在里面超变态的。”木村凑过来插嘴。

“变、变态……”“变态……”剛和稻垣几乎同时出声,两人脸上一式的哭笑不得。中居把脸埋进杂志里,木村开始给没看过那电视剧的稻垣概括情节。剛苦着脸转向慎吾,慎吾盯了他一会儿,伸手摸摸他的眉毛。

“……干嘛。”

“那次是不是还染了眉毛?”

“这个话题给我打住!”剛一巴掌拍在慎吾的大腿上。慎吾笑嘻嘻地捏他的耳钉,“别生气嘛”说了几次,本来就没真的生气的剛也绷不住严肃的表情了。他向慎吾那边靠过去,在对方肩头扭了几下、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就放心大胆地把全身重量交付,意料之中的、外套上的毛正好蹭在慎吾鼻尖。慎吾迅速扭头连打了几个喷嚏,转回来作势要挠他痒痒,两个人小小打闹了一阵就停下,互相靠着看工作人员进进出出,等着被叫到、出场、表演、全体合唱,结束之后就该是新年了。

“直接这么去吗?”慎吾问。

剛知道慎吾在问初诣的事。他想了想,“我可以啊。”

“那就去吧。”

“嗯。”

“说起来……”慎吾皱着眉想了想,“之前不是说过有世界末日吗?”

“啊,我知道,说是变成2000年的一瞬间就会怎么样的……”

“那我们只剩一个小时了耶。”

剛在慎吾肩头笑得停不下来,“世界的最后一个小时,我们竟然是在等上台表演吗?”

“对啊。”慎吾低下头,脸颊蹭着剛的额头,“到死都是SMAP了喔。”

“到死也跟慎吾在一起呢。”

“哇,我可不要。”

“什么啦!”剛故作恼火地从他的肩头离开,马上又用手肘戳戳他,“我不管,反正已经这样了。”

慎吾顺手拉过剛的手,“好啦,来等世界末日吧。”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真诚,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沉重,又或许只是他的发型乱七八糟且搭配上这样深沉的台词让人不由得怜悯起来,总之剛脸上嬉笑的表情马上就消失不见了。慎吾感觉到剛的手用力握了一握他的手,对方冲他认真地点一点头。

来等世界末日吧。慎吾仿佛听到剛这么说了。

 

结果自然是没能等到;所谓世界末日的程序bug早就被科学家和程序员联手扼死在二进制的零和一里。他们平安地唱了歌、说了感言、向全国的观众朋友们一边道新年快乐一边挥手再见,然后打仗一样回后台换上自己的衣服,五个人互道祝贺后就地解散。

剛和慎吾坐经纪人的车到了神社,慎吾走在前面,剛在后面跟上,在同样来参拜的人群里沉默着揪住对方的手指。平安无事地许了愿、抽了签,两人在甜酒摊前犹豫一步,还是买了。为随行的工作人员各人买了一杯,剛拿起自己那杯的时候才发现慎吾端着杯子一直没喝。

他举起杯子。慎吾微笑。

他们在新世纪的夜空里碰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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